在《蜘蛛巢城》中,神性的光輝暗淡了,只剩下人性的惡被無窮放大。蜘蛛手林是整部電影一個最重要的寓言空間,蜘蛛手林裡坎坷複雜,一旦步入難以出來,但是裡頭擺滿白骨枯槁,充滿著了孤魂野鬼。可以說是人類文明亂世中戰場的一個寓言。在這種時空下,人類文明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生死的抉擇。對於鷲津來說,一邊是忠心卻可能將被殺死,一邊是不顧倫理殺死侯爺,他們取而代之,成為新的侯爺。死的威脅、背棄後名望的誘惑,都是激發人性的惡的“病的空間”。淺茅只不過是宗教象徵意義上的“病源”,指向的是在內戰中生存下來,並且獲得諸侯的位置進而獲得天下,它來自正常的社會空間。鬼魂則是來自人心慾望陰暗面的“病源”,它來自內戰的空間,二者共同構成了“病的空間”。在那個空間裡,神性無法指引人,處處都是圈套與誘惑,人性被無窮拉向罪惡的深淵。
但是一旦鷲津殺死了侯爺,他就是一個背棄侯爺、背棄人民的叛賊,他沒有了倫理的普遍認可,也拋開了武士的宗教信仰和忠心。此種宗教信仰是支撐鷲津的支柱,忽然抽掉他篤信十多年的宗教信仰,還有什么能夠讓他堅信呢?內心深處宗教信仰的倒塌使得鷲津、淺茅喪失了自身行為的驅動力,聽從宿命的擺佈,而且在大敵當前萬分危急的時刻,鷲津並非去排兵佈陣,而是去蜘蛛手林尋神靈問預言。可以說是完全聽從了惡的擺佈,神靈讓他殺更多的人,鷲津竟然激動應允,人性的光輝蕩然無存。
(三)內心深處宗教信仰的倒塌
“亂世出英雄”。在中國人文中,英雄是宗教象徵意義上的,而古羅馬希臘神話中的“英雄”是神與人之子。黑澤明在其許多影片中,都有此種既有神性的指引又有人性侷限的“英雄”形像。在《姿三四郎》中,神性擊敗了人性,三四郎也成了中國武術宗師。在《七武士》中,武士為的是貧困戶而戰,勝利的卻並並非武士,而是貧困戶。這也是濟世者與大眾的矛盾,是神性下無私付出與人性侷限下貪婪懷疑的矛盾。神性和人性的二元交手、矛盾與碰撞形成了黑澤明影片的思辨哲思之美。
“黑澤明前期影片呈現出了人類文明‘病態空間’的各式各樣元素,核心詩意是病、患者和醫師。”香港中文大學副教授盧偉力在其學術論文《病态空间与治病之道》中提出了“病態空間”的概念,抓住了黑澤明影片中典型的人物性格:醫師和患者。但是筆者指出其病態空間的文件系統把握是值得商榷的。從構成話劇要素的角度上看,空間更偏向於話劇情境,而非話劇人物,而且筆者指出“病”能做為“病態空間”的一個要素,而“患者、醫師”則更偏向於話劇人物的概念。
在一個“病的空間”中,人由於生存的須要,由於對名望慾望的追逐,成了單向度的慾望記號式的人,人物關係由從前的社會道德倫理道德下令人心安的人際關係變為了一切人都不可以信任,沒有永恆的好友,只有永遠的自身利益的博弈關係。鷲津和三木,本是共同忠於侯爺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此種“病的空間”中,鷲津和三木再也不能互相信任,只能互相懼怕和警惕。人在“病的空間”中,更為追逐慾望,漠視社會道德與倫理道德,更漠視親情與友情,最終成了獨夫賊子,而真正使那些人病入膏肓的是其內心深處宗教信仰的倒塌。
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為什麼會在當上諸侯後更為絕望?一個唆使妻子殺人並且嫁禍於人的狠心老婦,為什麼會在妻子成功當上諸侯後卻反倒懼怕到瘋了?鷲津在戰場殺敵,死了是忠君報國,此種身分能夠讓他死得安心,保護老百姓和忠於侯爺的宗教信仰讓他無所畏懼。
(二)易碎的人物關係
“認識到‘亂世’和‘內戰’那個客觀環境在黑澤明影片中的重要話語權,是理解黑澤明影片的關鍵。”亂世與內戰能說是“病態空間”的一大要素,而在內戰中你死我亡的市場競爭關係壓過了一切親情、友情、道德倫理道德等日常關係,進而使人物關係顯得易碎。在此種情境下,“病”的表現即宗教信仰的倒塌。
(一)亂世再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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