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曲目被侵吞至《重庆森林》後,其象徵意義自然是不言而喻了。長期以來,受到愛爾蘭殖民地統治的澳門,以為在邁入21世紀末後能有一番新的面貌,怎料想得到,澳門人竟無從選擇,殖民地遺緒從不間斷地負面影響著澳門人的日常生活。
有如澳門影評人朗天所言:「九七前后,越界延搁/不确定/模糊/浮荡/心灵长假以及后失忆等主题意识,都第一时间反映在香港电影中」(《香港有我—主体性与香港电影》)而王家衛也早在《春光乍泄》、《花样年华》以前,便通過圖像表達了他的恐懼,《重庆森林》就是其心情的寫照。他不確認澳門人該往何方走去,亦看不清楚往後澳門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只好,他讓《重庆森林》帶了點遲滯、懷舊的韻味,企圖稍微弭平他對澳門未來的晃動不定與惴惴不安。
而做為澳門的暗喻,《重庆森林》一開始的武漢大樓,龍蛇雜處的人群,霓虹燈光、黑暗的樓道暗巷,都在展現澳門衛星城擠迫、雜亂的民族特色。大量的晃動攝影機,主人公們閃現的身影和模糊不清的街道,便是1994年的澳門景色。在臨近迴歸中國的時刻,澳門人是彷徨失措的。
英國樂團體The Mamas & The Papas的經典名曲「California Dreamin’」,在《重庆森林》中被大量引用,亦是值得注意的現像。這首於1965發售的曲目,標誌著英國反人文運動的來臨。對於英國夢的思考、傳統專制的挑戰;波西米亞、嬉皮等各式各樣亞人文的應運而生和反戰、女權、環保、同性戀者、性革命、前衛表演藝術等爭相崛起,讓1960二十世紀被視為「狂飙的年代」。「California Dreamin’」唱起了寒冬裡熱愛溫暖加利福尼亞州的情緒,同時指向了身陷於嚴峻時代,渴求自由解放的現代人。
在劇中,可以體會到人在愛到深處時能心甘情願,日日穿上雨衣戴上太陽鏡,只為保證所愛之人須要吸菸時,他們能夠風雨無阻地回家幫他買菸。走不出失戀痛苦時,會跑去買一個月初的鳳梨罐頭,接著期望它的有效期限能夠變為一萬年。足夠多痴迷一個人到故意製造每一次的偶遇,再偷偷地闖入對方家中為他打掃、點綴,甚至將他們討厭的音樂創作也悄悄地放入他的CDMP3中。發現他們不知不覺中愛上一個人後,會頂下她之後打零工的門店,還會在店裡NHK著她最愛的曲目。這就是都市人真愛的千姿百態。
5月1日,對王家衛的粉絲來說是尤其關鍵的。即使那天,是《重庆森林》裡金城武出演的警員何志武的25歲生日,也是他失戀滿三個月的日子。《重庆森林》是王家衛費時最短(6周)便攝製順利完成的影片,卻也是王家衛所有經典作品中,把澳門的迷光幻影拍得最迷離眩目的一部。
影片最後阿菲問633:「你想去哪边啊?」633提問:「无所谓啊,你想去哪边就去哪边。」也許,澳門人總會想要返回澳門,但是無論是加利福尼亞州夢還是美國夢,夢終究會醒,醒過來之後,仍在澳門的人也只得用自己的形式繼續愛著澳門。《重庆森林》是如此不切實際、美得魔幻,也許就是王家衛深愛澳門的形式。
和劇中配角一樣的年長的澳門人,是困苦失落的一代。就像影片裡的阿菲總是高聲地播出著「California Dreamin’」,在如此非常大的響聲中,633無法聽到阿菲說話的聲音;阿菲也未曾跟著音樂創作唱出聲音來。
《重庆森林》,用幾段平行交疊的故事情節,譜寫出現代都會男女的真愛群像。我們能在販運男子(林青霞 飾)與何志武頭上感受到他們失戀時的心情,也能在警員633(郭富城 飾)和餐廳營業員阿菲(張學友 飾)頭上察覺到他們來到愛裡時的樣子。《重庆森林》為我們勾勒出了兩幅都會男女的真愛群像。
《重庆森林》的故事情節看似直觀,卻從王家衛的攝影機裡浮現出深具象徵意義的畫外之音。都會男女的愛情被描摹地如此自然直白;而澳門也呈現出其晃動深晦的景象;佈滿殖民地遺緒的澳門人,也在圖像之中被如實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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